2019年北京PM2.5浓度首次进入“40+”,为42微克/立方米,较“十二五”末2015年下降48%。
2019年,北京二氧化硫浓度连续三年保持在个位数,达到国际领先水平;可吸入颗粒物、二氧化氮浓度分别是68微克/立方米、37微克/立方米,首次达到国家标准。重污染天数明显减少,从2015年的46天下降到2019年的4天,减少42天。
2020年1-8月,北京PM2.5浓度为41微克/立方米,同比下降2.4%;二氧化硫、可吸入颗粒物、二氧化氮浓度同比分别下降15%以上。
这一年开始,北京启动PM2.5监测,这个只占头发丝约二十分之一的细颗粒物,让人们有些猝不及防,谈其色变。
2013年至2020年,北京出台了史上最严的清洁空气五年行动计划和蓝天保卫战行动计划,在燃煤、工业、机动车、扬尘等每个领域寻找减排空间,一微克一微克抠。
超常规的治理措施,成效明显。2013年,北京PM2.5年均浓度值为89.5微克/立方米。去年,该数据首次进入“40+”,为42微克/立方米,创历史新低。
10月21日晨,北京,天空湛蓝,PM2.5浓度降至一级优。此时,距离今年入秋后第二波空气污染刚过去不到数小时。
就在10天前,北京经历了今年入秋后首次空气污染过程,持续3天,全市一度陷入五级重度污染。
邹毅把入秋后两次空气污染过程比喻为“小感冒”。自2013年北京出重拳治理大气污染以来,每一点改变,邹毅都深有感触。
2013这一年,北京平均每周一天重污染。2014年元旦刚过,北京发布了首个全年空气质量状况,结果显示,2013年PM2.5年均浓度值为89.5微克/立方米,该数值超过《环境空气品质衡量准则》中标准值35微克/立方米约1.5倍。相反,2013年全年优良天数共计176天,占全年总天数的48.2%,还不足一半。
在PM2.5监测元年,邹毅举起了相机。他家住在东三环,每天清晨习惯性地打开窗户,拿着相机朝窗外按下快门。
2013年1月27日,窗外灰蒙蒙的场景,定格在他相机里。一直到第6天,天空才依稀透露些淡蓝的意思。还不到一天,立马又陷入灰黄。
北京生态环境监测中心大气室高级工程师李倩依旧记得在微信群跟同学辩论的情景,同是学气象的同学认为,大气治理中气象因素影响特别大,大气改善主要靠老天爷帮忙的论断,让李倩很生气。
“2012年我刚参加工作,那会北京秋冬季空气质量确实不如现在。”李倩学的是气象专业,当时有的同学不太理解北京大气治理工作,她经常给大家解释和辩论。她记得,2015年到2016年那会儿,大气污染依旧频发。2017年初,北京还经历了一场持续数日的“跨年霾”。
连续拍了45天后,邹毅把过去数十张照片拼到一起,“当时太震撼了!”他觉得,这种经历不能轻易忘却,“我们该回头看看,经历了什么样的环境压力,应该想想,我们个人能够做什么。”
他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拍一年。夏天6点半至7点半之间,冬季稍晚半小时,在同一场景,记录北京天空的颜色。这一拍,就没停下来。
从2013年1月27日到今年10月23日,邹毅持续拍了2826天,照片累计拍了240万张。过去3年又增加拍视频,平均每天有3分钟、迄今累计有131400秒时长的视频资料。
从最初的灰色占压倒性优势,到灰蓝参半,到后来蓝色主导,邹毅的照片涵盖了北京治理大气的每个细节。
2013年,北京开始出重拳治理PM2.5。这一年9月,《北京2013-2017清洁空气行动计划》发布,计划提出,到2017年,PM2.5年均浓度比2012年下降25%以上。
治理措施力度空前,“重点任务分解”共计84项,涉及燃煤、机动车、工业扬尘等六大项,为北京治理大气画出路线图。拥堵费研究、机动车总量控制、京津冀联防联控等,郑重进入治理大气的任务表。
此时,北京的PM2.5治理之路逐渐清晰起来。2014年4月,北京发布第一版PM2.5来源解析数据:近四成为外地输入,而本地来源中,机动车尾气排放比重超过三成。
2015年12月8日7时,北京首次启动空气重污染红色预警,机动车单双号行驶,中小学和幼儿园停课,并协调周边省份应急联动。
李倩的困惑,李令军也遇到了。身边总有人问,天儿啥时候能好?环保部门是不是应该更有作为?
作为北京生态环境监测中心遥感监测室主任,李令军会耐心解释污染成因、环保部门正在做什么,以及环保应该是全社会每个人的责任,只靠环保局,势单力薄。
其实,北京从1998年开始治理大气,至今,已至少推出200余项大气治理措施。
与此同时,2012年,北京成为国内首批成立环保部门遥感监测室并实现业务化应用的城市。
什么是遥感监测?李令军举例,就是天上有个大照相机,可以照到大气中到底有多少PM2.5、NO2等污染物;这些污染物到底是来源于汽车尾气、燃煤,还是工地扬尘,哪里的烟囱冒黑烟了、隐蔽的小散乱污企业,都逃不过它的双眼。相比地面的监测站点,遥感监测作为“天眼”,看得更广、更全。
越来越多的科学技术手段投入到大气治理当中,2017年,北京清洁空气五年行动计划圆满收官。
39年前,他第一次在门头沟木城涧煤矿下井。穿上井下靴子、工服,戴着安全帽,感觉井下挺宽敞。没有“路灯”照明,一人一个头灯,只能看清眼前那“一亩地”。虽不见天日、乌黑一片,但他很自豪。“到矿上当工人了。”
木城涧曾是京西最大的煤矿,1952年建矿投产,年产能最高时达170万吨,职工最多时达7400多人,建矿以来,已为国家贡献了煤炭资源7000余万吨。
安二同是土生土长的门头沟人。1980年,他26岁,来到木城涧煤矿,成为一名矿工。
矿上实行早中晚三班倒工作制,半个月一轮换,在井下一待就是8小时。矿上远,在井下也不能随时上来,大家都自带“班中餐”。“我们喜欢带点儿火烧和馒头,一般是好拿不会撒的食物。”安二同回忆起旧时,大家虽然拿定额工资,但积极性都很高,每年都超额完成任务。
井下很“热闹”,大伙儿各司其职,掘进、回采、运料、装车,还有专门的安全员。8个小时一晃而过,大家都满腔热血,黑黝黝的脸上总挂着笑,不觉得累。
从井下上来,回到地面那一瞬,安二同总会跟自己说一句,平安回来了。这一干,就是30年。约10年前,安二同开始退休生活。
1960年到2007年,门头沟地方原煤生产量在北京市煤炭终端消费量中平均占比63.5%。伴随长期的矿山开采,山体岩石甚至山体被挖空,门头沟的自然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进入新时代后,随着首都经济结构和城市功能定位的战略性调整,门头沟被赋予了“生态涵养发展区”的新功能定位。
2018年底,木城涧煤矿关停,彻底成为记忆。荒芜低沉的矿区让安二同倍感失落。“以前一大清早矿区里车水马龙,如今没有人烟,很不舍。”木城涧成就了安二同,这“沉淀亿万年的乌金”,承载着矿工们的青春。
长期以来,我国保持以煤炭为主的能源消费结构,超过80%的煤是直接燃烧使用,高耗低效燃烧煤炭向空气中排放出大量二氧化硫、二氧化碳和烟尘,造成以煤烟型为主的大气污染。
作为清洁空气行动计划最主要任务之一,2013年至2017年,北京压减燃煤成效突出。五年下来,共淘汰4923家燃煤锅炉,占全市燃煤锅炉总量的99.8%,减煤近900万吨。
住在西城白纸坊清芷园社区的谢蓓对此也深有体会。2013年,她家这片儿启动煤改电。
“还不能一次上齐,没地儿囤。”谢蓓说,以前为了存放蜂窝煤备用,家家户户屋外都有简易煤棚,一般用砖头简易砌一个,四四方方类似于小杂物间。“以前从来不敢在院子里晾衣服,太脏了。”
用电取暖后,一个冬天下来,花费跟之前差不多,大概4000元左右。虽然电比煤贵,算上政府补贴,还是实惠了不少。
北京一直努力推动中心城区和核心区的老旧平房“煤改电”。按照政策,“煤改电”居民均采用居民低谷试点电价,即调低低谷电价,降低居民用电取暖成本。
2018年,北京发布的新一轮污染来源解析显示,全年PM2.5大多数来自中,本地排放占三分之二,移动源、扬尘源、工业源、生活面源和燃煤源分别占45%、16%、12%、12%和3%,农业及自然源等其他约占12%。
分析显示,本地排放来源贡献发生较大变化。燃煤源下降幅度最显著,本地来源中,燃煤源占比3%,基本退出北京大气PM2.5主要贡献源的行列。
2019年9月,北京市生态环境局表示,经过20多年的治理,北京市燃煤污染问题基本得到解决。
今年6月8日,房山窦店镇,工作人员展示抑尘车的消防水炮,这辆车同时具备消防、应急用水、洒水、清洗、抑尘五大功能。摄影/新京报记者 李木易
2017年,在大气污染防治秋冬季攻坚行动部署会上,市委书记蔡奇明白准确地提出“PM2.5治理要一个微克一个微克地去抠”,由此以“一微克”行动为主线,综合运用科技+执法+管理等手段,实施大气污染精准治理。
计划提出,到2020年,北京市环境空气质量改善目标在“十三五”规划目标基础上进一步提升,氮氧化物、挥发性有机物比2015年减排30%以上,重污染天数比率比2015年下降25%以上。
由于减排空间越来越小,北京一直在优化升级产业机构,累计完成近1.2万家“散乱污”企业分类处置,并实施动态“清零”,退出一般制造业和污染企业近1800家。
在移动源方面,北京实施了最严格的机动车排放和油品标准,先后出台国Ⅲ车淘汰补助、国Ⅲ标准柴油货车全市禁行、新能源货车优先通行等政策,调整扩大非道路移动机械低排区范围。
近年来,北京累计报废转出220余万辆老旧机动车,推广30余万辆新能源车,累计将20.5万辆超标车纳入黑名单数据库,实施“闭环管理”。
李倩说,之前每次遇到重污染都要写分析报告,前几年时不时就要写一份,现在次数少了很多。
她的感受在数据中得到印证。2017年和2018年,北京均出现10次重污染过程,到去年,降为3次。
令邹毅感触最深的是,过去秋冬季严重时北京重污染几乎一周一次,污染浓度高、维持的时间长,如今污染强度大减,维持的时间不超过两天,多数都在24小时内改善,从过去的每周“抽风”,到如今每月一次“小感冒”,“北京的生态体质大大增强了。”
中国工程院院士贺克斌分析,最终我们要实现PM2.5年均值达到35微克/立方米,35以后还有25甚至更低,就必须要从产业、能源、运输等结构,来获得进一步的减排量。“我们大家都有切身感受,蓝天确实在增多,但还比较脆弱,隔三差五还有空气污染,因为病根没有彻底去掉,没做到跟气象条件彻底脱钩。”
换言之,空气质量依旧没与大气扩散条件脱敏,若遇到不利气象条件,在排放体量没有大幅度削减的前提下,依旧会出现空气污染。
因此,减排空间压缩之下,措施要更精准,才能减少相关成本,获得更大的效益。今年政府工作报告也提出,要更加依法、科学、精准地治理污染。
北京开始给各个街道制定减排任务,除了全市,各区也开始分析本区域的污染来源。
海淀区生态环境局局长张洪雨介绍,区里正在做新一轮的空气污染源解析,即海淀区的污染来源主要有哪些,全部要梳理出来。目前预计,海淀区污染来源主要是移动源和扬尘,这两部分是未来主抓的重点。另外,此次还会搞清楚挥发性有机物在哪个区域、哪个时段产生,具体产生量有多大,结合第二次污染源普查数据来进行新一轮分析,在这些分析基础上,研究“十四五”期间的重点工作方向。
科技手段也会助力。张洪雨介绍,海淀充分运用城市大脑AI计算中心、大数据、云计算等先进的技术,着力打造“天地人车一体化”式的移动源监管平台,目前该系统已上线试运行,将为实现移动源精准执法、有效管控提供有力科技支撑。
2019年3月9日,第四届全球环境大会前夕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举行的环境“科学-政策-商业”论坛上,联合国环境署发布的《北京二十年大气污染治理历程与展望》评估报告说明,北京市在大气环境质量改善方面所做的努力为全球其他城市,尤其是发展中国家城市提供了值得借鉴的经验。
本月,北京经历了两次空气污染过程。李倩认为,人们应看到北京大气治理的趋势在向好,在这过程中,仍旧会出现一定的波动。“任何一个人都不是旁观者和局外人,大家都使把劲儿,为大气治理贡献一份力。”
“我都有点存在感危机了。”邹毅笑言,“朋友圈过去天天有人抱怨,现在几乎没人再说风凉话了,大家都感受到了变化。”他感觉,过去北京大刀阔斧式的工程治理进入到目前慢火长炖式的日常管理,提高了社会和公众的环境意识。
他有一个愿望,希望给北京冬奥会大气治理和保障方面做点贡献,然后,把《北京·一目了然》做到其他城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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